2017年4月29日星期六

“网络红人”现象背后的受众心理分析

作者:张子娟

近十几年来,“网络红人”层出不穷,成为网络时代的一大文化生态现象。“网络红人”指那些以另类、搞怪、反常等方式在网络上受到极大关注而走红的普通人,其自身来源于草根阶层且不具任何成名的资质,但因主动或者被动公布信息(如文字、视频、图片等),言行举止有悖于传统价值观或者审美观等而受到网民追捧并获得巨大点击率而成名。

一般认为“网络红人”的炙手可热肇始于2003年在网上自曝性爱日记的木子美,但不少人也认为“网络红人”的崛起开始于因《第一次亲密接触》成名的痞子蔡。熟悉网络内幕的著名网络推手陈墨将“网络红人”分为三代,即文字时代的“网络红人”、图文时代的“网络红人”及宽频时代的“网络红人”。

“网络红人”的走红发迹于网络,数以万计的网民就是其观众。他们有的以裸露吸引众人目光,有的以恶搞颠覆传统取胜,有的无意间“被走红”。更有甚者,虚拟人物一样可以爆红网络引得众人瞻仰。比如2011年年初迅速走红网络的“扫地老太太”。在“网络红人”不断的走红过程中,多数网民扮演的是观看者的角色。在观看的满足中,他们宣泄现实生活中的压力,或者围观的中自我认同的表达方式,抑或无聊的从众。“网络红人”现象折射出网络时代下受众的多种心理。

一、观看中的满足 

在网络传播条件下,由于网络的匿名性,大量的私人议题以它的私密性、情感性等特质在网络中流动,网络成为一个公共领域与私人领域的混和地。梅罗维茨在《消失的地域》中认为电子媒体可以在屏幕上同时展现公共生活的前台和私密活动的后台,加大了“公共情境”合并“私人情境”的可能,公私领域界限开始模糊化。在网络媒体上,场景和社会关系发生的根本改变,“公众自可从中窥见他人的私生活和内心秘密,它也满足了人们了解别人、展露自我的欲望,但同时挤压了他人的隐私空间和独享的精神天地,使得私生活成了一种社会的展览品。”①

“网络红人”的不断出现,正好满足了人们窥私及好奇之心。木子美大胆前卫的展示性爱日记,流氓燕、竹影青瞳勇敢贴出半裸或者全裸写真,二月丫头性感妩媚的低胸照……他们以“身体”为武器,以“性”为卖点,吸引了大量网民驻足观看。“道德没有了,审美没有了,剩下的只有与大脑相脱离的感官和与心理相割裂的肉身,于是人的全部精神趣味就凝聚在感官和肉身上。感官与大脑脱离,全部活动就变成对视听觉得刺激,以及各种变着花样的刺激。”②

网民们对“网络红人”的“大胆前卫”的行为感兴趣,其实潜意识里更多的是对“性”的窥私欲望。她们无所顾忌的性爱描写、近乎裸露的身体图片,不但抓住了部分网民对于“性”的需求,而且还满足了这部分人的窥私欲望。在网民怀着意淫和好奇之心的窥视中,“身体”、“性”无疑成为他们主要的消费对象。

在网络信息的海洋中,唯有那些新鲜、奇特的信息才容易吸引网民们的眼球。就如有的网民所言“生活太平凡,需要打点鸡血来兴奋下。”靠各种奇形怪招走红的“网络红人”则满足了网民们的猎奇的愿望。近乎疯狂自恋般自信的芙蓉姐姐,“混搭”、“有型”的潮人“犀利哥”,雷人征婚女“凤姐”,极品女“小月月”等,无不以另类或敢于挑战大众心理底线的行为吸引无数网民的目光,在点击率的飙升中,他们瞬间蹿红。他们的走红,也是网民们猎奇心理的推波助澜。正是网民的猎奇心理的驱动,也注定了“网络红人”走红时间不会久远,一旦网民对其好奇心消减,那么他们很快就成为过眼云烟并被新的“网络红人”取代。

二、娱乐中的宣泄

“美国社会心理学家克特·W.巴克认为,压力可以由任何不愉快的、痛苦的、危险的、苦恼的,或其他令人厌烦的事件引起。它是一种紧张刺激物。这种紧张刺激物既可能是物理的或环境的,也可能是心理的。”③由于社会的转型,剧烈的社会变动导致人们在心理上产生了巨大的不安和焦虑感。为了缓释现实生活中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人们需要一定的娱乐活动来宣泄心中的不良情绪。网络的匿名、开放的自由特性,让人们找到了宣泄现实生活中种种压力的新出口。“网络使用者利用互联网建构一种视角,将所有类型的空间—几何空间、物理空间、文本空间、社会空间和想象空间统摄在网络空间当中,使其成为一个可以实现各种潜在意念、欲望和幻想的空间,人们可以在此解放压抑的意念,摆脱任何现实世界所加诸在人们身上的限制与束缚。”④

美国哲学家赫伯特·斯宾塞曾说,人类在完成了维持和延续生命的主要使命后,尚有剩余的精力存在,这种剩余精力的释放,主要是娱乐。娱乐不仅是人类的基本需求之一,也是传媒的功能之一。人们借助网络“抹去历史的凝重感、现实的社会责任感,暂时抛弃庄严的理想和对终极意义的追求”这一平台,追逐着一个个新生的“网络红人”,上演了一幕幕娱乐狂欢的景象。原本是流浪汉的“犀利哥”,无意间“被走红”,深受网民追捧。在对“犀利哥”的评头论足中,人们充分感受到十足的“冷幽默,在欣赏那夸张、搞笑、戏谑的表现之余获得轻松畅快的愉悦心情,借助于这种娱乐性的体验,置身于网络中的人们也可以暂时得到一种替代性的满足,领略到隐秘的、难以言说的快乐和幸福”

芙蓉姐姐、凤姐、小月月等红人的哥、姐们不断涌现,凭借这些人的刺激,人们“尽情地以娱乐的心态彼此调侃,以癫狂的行为来刺激和改变别人的生活状况,从而排解现实中的不快,消解内心的焦虑,实现了真正的精神逃匿。在这样的娱乐氛围和虚幻的世界当中,人们遗忘了现代生活的压力和艰辛,消解了理性法则,以一种纯粹的游戏心理去体验当下的意义。”

三、无意识的从众 

以勒庞的《乌合之众》的群体心理学认为,个人一旦进入群体中,“个人的才智被削弱了,从而他们的个性也被削弱了。异质性被同质性所吞没,无意识的品质占了上风。”勒庞还认为,在群体中,群体的思想占统治地位,而群体的行为则表现为无异议、情绪化和低智商,而且在集群下的人们,他们的之间的行动有着强烈的匿名性、情绪性、暗示性和易传染性,在法不责众的普遍心态下,有时甚至会产生巨大的破坏性。

社会心理学指出,个体在群体中常常会不知不觉地受到群体的压力,而在知觉、判断、信仰及行为上表现出与群体中多数人一致的行为倾向,这就是从众现象或者从众行为。在网络中,虽然各个网民具有个性化心理倾向,但网民的社会心理实质上具有“他人导向自我中心”的特征,也就是说网民在网络中的自我表达呈现零散纷乱又群体的从众化特征。

网民对“网络红人”的追捧,不难看出也夹杂着无意识的从众心理。网民对那些恶搞、另类的“网络红人”疯狂转帖并建立QQ或者贴吧等小组专门讨论,如果你不认识或者不了解该“网络红人”,显然没有参与讨论的权利。为了融入群体,网友首先要关注该“网络红人”并了解其种种成名事迹,方能有资格加入谈论并自由地发出个人的表达意见。比如2009年,百度“魔兽世界”贴吧里,一个以“贾君鹏,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为标题的空帖,在网络论坛上以近似爆炸的方式蹿红。此后6小时内,该帖点击率为39万,回帖超过1.7万,并在接下来的一天时间内吸引了710万点击和30万回复。帖子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受到众多的网友的关注,堪称创造了“网络世界里的一次奇迹”。有网民纯粹过来凑热闹,“留下爪印”、“拜读神贴”。

在他们看来,“网络红人”如韭菜般一茬茬地蹿出,不懂得就等于“out”。如此看来,对“网络红人”点击率的飙高,也表征出网民在群体的心理作用下追逐娱乐时尚、宣泄无聊情绪的狂欢。正是网民对“网络红人”们的过度关注,形成了网络注意力的“马太效应”。在集体无意识的作用下,网民跟风从众,追逐时尚,宣泄无聊,疯狂点击,成就了一个个“网络红人”的走红的神话。然而,网民在群体中的跟风从众,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是寻找群体的归属和自我认同的需要。

四、认同中的自我表达

人本主义心理学家马斯洛认为,人类的需要由低到高可以划分为生理需要、安全需要、归属和爱的需要、自尊的需要、自我实现的需要这几个层次。在一种需要满足之后,一种更高的需求就立刻产生,成为引导人的行为的动力。在网络这个“陌生人的社会”,为了摆脱个人的孤寂感和无力感,网民通常也倾向于从众或者其他群体性的行为。在对“网络红人”的追捧过程中,网民从“他者”话语和形象中寻找自己所想象的社会角色,这不仅凸显出他们对自我认同的需要,同时还折射出其自我扮演的冲动和自我表达的欲望。

2010年唱响“农民工”版《春天里》旭日阳刚,受到不少网友和音乐人的追捧,从而摇身变为了“网络红人”。他们以其质朴无华的演唱风格红遍了各大视频网站以及各个网站的微博,很多网友都被他们的经历和歌声中的苍凉所触动。农村长大、进城打工、生活在社会的底层,这些因素让“旭日阳刚”吸引了大量的草根粉丝。早在2008年,有专家估计,我国农民工数量在2亿左右。资深文化评论人韩浩月曾向《东莞时报》分析说,农民工翻唱的《春天里》之所以持续升温,其本质原因并不在于作品过硬的质量,而在于这部作品将视线对准了一直被忽略、被忽悠的人群,“歌词本身就容易引起人的情感共鸣,但主要还是他们自然流露的原生态的演绎方式和农民工的身份,触动了人们的内心。”网民们在鼓励、支持旭日阳刚的同时,也是在找寻、激励自我追求梦想的过程。

自我实现是人类需要的最高层次。几乎每个人潜意识里都渴望展示自己、完成自我价值的实现,可是在现实生活中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完成自我实现,所以很多人把这一追求转移到了网络上,希望能够在虚拟世界里得到一种替代性的满足。“世俗神话的影响力就在于它提供满足和安慰,被放大的平庸获得了神圣的价值,并成为平凡生活的润滑剂和催化剂”。 ④“网络红人”成就的一个个令人瞩目的世俗神话,也激发了网民们自我扮演和表达的欲望。

从社会心理学角度来看,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观看和扮演的欲望:“一方面,我们希望以居高临下的视点观看别人在公众场合的不当举止;另一方面,我们在潜意识里又有渴望在公众场所展示自我、实现自我价值的欲望”。⑤谁不想一夜成名,“网络红人”的示范效应也在吸引和召唤网民们的广泛参与,激发他们作为网络主体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在经济利益的诱惑下,在自我表达欲望的驱动下,网民们也逐渐走上“网络红人”的被制造之路。

注释:

  • 转引自金丹元:《“后现代语境”与影视审美文化》,学林出版社2003年版,第55页。
  • 刘士林:《变徽之音:大众审美的道德趣味》,湖北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68页
  • (【美】克特·巴克主编,南开大学社会学译,《社会心理学》1984年版,第446-447页
  • 陈卫星:《传播的观念》,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248页,陈卫星:《传播的观念》,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147页)

张之哗,王欣:《芙蓉姐姐满足大众的双重欲望》,《北京晚报》,2005-0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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