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新闻发言人的语言功力

作者：李薇薇

摘要：良好的语言功力是新闻发言人必须具备的最基本素质。新闻发言人的语言功力是个综合性的概念：发言人的身份和社会地位决定其言论的公信力和影响力；发言人的政治素养与政策水平为其言论起着导向和制衡作用；发言人的知识储备和专业素养决定其言论内容的质量和分量；发言人的表达能力、应变能力和情感气质构成其独特的个性风格和人格魅力。对新闻发言人语言功力的研究是当前党和政府执政公开化、民主化的需要，新闻发言人语言功力的提高是一项重要而又紧迫的政治任务。

关键词：语言功力  角色意识  政治素养  专业素养  个性风格  政治任务

新闻发言人的工作主要是传播沟通。面对媒体和公众，新闻发言人传播沟通的载体主要是口头语言。作为新闻发言人，要把一项政策、一个事件阐述得清楚明白，把一个问题回答得确切圆满，让人心悦诚服，必须具备良好的语言功力。新闻发言人的语言功力是个综合性的概念，应当从与其职责相关的多个层面进行修养和提高。

提高角色意识，保证言论的公信力和影响力

“新闻发言人不是人，而是一种机制。”①这句话曾经在社会上广为流传，可以说这句话有它的合理性，但又不完全确切。说它具有一定的合理性，是说发言人确实代表的是一种机制，发言人就是某一机构的代言人，他是对外发布消息、表明政府立场、解读政策法规、讲明事件、回答疑问、与媒体和公众互动沟通的一个渠道。发言人所说的话并不代表他自己的立场和态度，而是代表政府的立场和态度，从这个意义上说，发言人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人”，而是在一定程度上被抽象化了的“人”。 外交部有位发言人一次到外地出差，晚餐时和主人同时从新闻联播节目中得知他又在就某个问题发表谈话、表明态度，让主人们感到很困惑。这其实不难理解，发言人虽然不在北京，但发言人机制在，这个机制仍然可以利用他的名字来照常工作。前外交部长李肇星在任外交部发言人时，曾经这样描述发言人：“外交部发言人，既是人，也不是人。”②这一说法就很确切。发言人在代表一种机制的同时，又是一个个生动具体、个性鲜明的人。如果只说它是一个机制，那就仅仅说明它是个形式上的被动的传声筒，否定了发言人应该拥有自己鲜明的个性风格和独特的人格魅力，同时也否定了发言人之间个人素质修养和水平的不同。

由此看来，既然发言人代表的是一种机制，他就必须从自己的角色地位、岗位职责出发，努力拥有与此相适应的职业素养，从而保证这一机制的正常运作，产生良好的社会公信力和广泛的影响力。而从“人”的角度看，发言人优秀的富于人格魅力的个性形象，又能够优化其职业形象，成为这一机制中不可或缺的、有血有肉的有机组成部分。实际上，只有两者相辅相成、互为表里、相得益彰，才能成为一名有效履行职责、受媒体和公众信赖和喜爱的合格的政府代言人。

良好的政治素养与政策水平为言论起着导向和制衡作用

作为新闻发言人，无论何时何地、在何种场合就何种问题发布言论，只有具备较高的政治素养和政策法规水平，才能够站稳立场，不会出现因言论不当、观点不明确或态度不明朗而对媒体和公众产生错误导向，乃至引发争议纠纷、激化矛盾，产生民怨众怒。

新闻发言人的政治素养体现在：无论在何种情况下，发言人的思想倾向性必须是明确坚定的，能够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是代表谁在讲话，始终坚持正确的政治立场，把握正确的舆论导向。如在国际关系问题上，一个政府新闻发言人任何情况下都应该替自己的国家说话，不能夹杂个人的情绪和看法，否则就不能称之为合格的政府新闻发言人。伊拉克战争期间，美国有的媒体批评美军发言人布鲁克斯，对战争之初美军遭遇到的失利和损失喋喋不休，而对伊拉克平民的伤亡人数却闭口不谈，因此有记者抱怨说，每天窝在这个价值数百万美元的新闻中心里等待消息，没有丝毫价值。但是换个角度看，如果布鲁克斯替伊拉克人说话，那他还是美军发言人吗？在站稳政治立场这一点上，作为发言人是绝对不能含糊的。而伊拉克新闻部长“铁嘴”萨哈夫，也正是由于其坚定地、毫不含糊地维护本国权益的政治立场，赢得了世界各国许多人的赞赏和尊敬，据说连美国总统布什都很佩服他。

对于我们某些基层政府发言人来说存在着这样一个误区，认为政治素养好就是口头上随时挂着上级领导的“重要指示和精神”。2010年夏天，江西某官员在洪水决口、人民生命财产受到严重威胁的紧急关头，面对全国观众大搞“媚官直播”，置“决口有多大、群众转移了没有”等生死攸关的问题于不顾，而是掰开指头细数省委书记、省长、水利部长、水利厅长等等一干领导是如何“高度重视”的，怎样“重要批示”的，以致遭到媒体和公众的批评和耻笑。服从领导，贯彻上级指示是必要的，但发言人在紧要关头一定要抓住群众最关心、最关注、最急需解决的问题，具体如实地回答媒体的提问，而不是如同在会议室里慢条斯理、一板一眼地向领导回报工作。

新闻发言人的政策水平体现在：知晓全局，对国家的大政方针、战略目标、长远规划，以及对本部门的政策法规等了如指掌，善于站在一定的高度，深入浅出、明确清晰地与媒体和公众对话。2004年3月1日，国务院新闻办请公安部有关领导同志，就禁毒工作情况向各国媒体举行新闻发布会。当时我国和菲律宾警方联合破获了一起重大的跨国贩毒案，为了使各国媒体在了解此案有关情况的同时，对我国打击毒品犯罪的形势和政府的政策增加了解，提高发布会的权威性和影响力，确定发布会的主题为“中国打击毒品犯罪的斗争形势及中菲警方联合破获重大贩毒案的情况”。在新闻发布会上，公安部发言人向各国记者郑重阐明了我国政府的禁毒政策和一贯坚定的立场，表明了毫不留情打击毒贩的决心和态度，产生了良好的国际影响。

发言人的知识储备和专业素养决定其言论内容的质量和分量

新闻发言人是政府职能多元化和政府工作民主化、公开化的具体体现，“也许可以把我们政府发言人看成是身兼二职，既是公务员，是国家干部，又是新闻工作者” ③。对于媒体和公众来说，新闻发言人是政府的门面和言论代表，是重要的新闻源之一，是众多媒体报道消息链的起端，地位显要，责任重大，所以必须按照李长春同志提出的“政治强、业务精、纪律严、作风正” ④等要求，在公务员队伍中严格选拔和任用。作为发言人自身，只要在发言人岗位上，就应该自始至终按照李长春同志的要求严格自律，不断学习、积累和提高，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面对媒体和公众，都能够以自己广博的知识储备、开阔的视野和良好的专业素养，有理有据、实事求是、负责任地应对自如，做到说话、表态有底气、有分量、有威力、敢担当，向媒体和公众交上一份份满意的答卷。

2005年3月6日上午，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十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开幕后的首场中外记者招待会正在举行。面对发言人外交部长李肇星，中外记者提出的大都是国际上的一些敏感性问题，如朝核问题、钓鱼岛问题、中美关系问题等。这些提问虽然尖锐，但久经沙场、经验丰富的李肇星镇定自若、沉着应对，用机智幽默的语言挥洒自如地和几百名中外记者轻松对话，现场气氛十分热烈活跃，体现了他高超娴熟的外交艺术。这次记者招待会圆满结束，各国媒体都给予了李肇星同志高度的评价。前外交部新闻司司长、发言人沈国放认为，作为外交部发言人最主要的是对祖国要忠诚，要了解和熟悉中国的国情，要掌握外交政策，还要坚持原则并有灵活善辩的能力。最好各个方面的知识都掌握一点，用英文说就是“to  know   something  about  everything”。沈国放同志也正是凭借自己良好的专业素养和丰厚的知识储备，出色地履行了外交部新闻发言人这一职责。

表达能力、应变能力和情感气质构成发言人独特的个性风格和人格魅力

对于主要与媒体打交道的发言人而言，这里的表达能力指的是：善于采用新闻语言讲话，措辞要简洁精炼，表述要通俗易懂，内容要脉络清晰，观点要明朗确切，态度要平和平等，不可打官腔，不可作报告。在这一点上可借鉴美国总统的做法，即雇佣有丰富记者经验的人担任他的全职演讲撰稿人，绝不用自己的秘书、政府官员和专家学者来写发言稿。⑤此外，发言人还要头脑清晰、思维敏捷，有很强的随机应变能力，在各种敏感甚至棘手的问题面前，或面对某些提问尖刻刁钻的记者，甚至某些不怀好意的境外记者，都能够做到从容不迫、应对自如。在国外，几乎所有的政府官员都要进行新闻素质培训，其中有一个15秒原则，即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不管记者问什么问题，必须在15秒以内迅速回答，而且回答每个问题都尽量简明扼要，避免过多的解释引起误会和追问。有专家统计过，美国白宫和美国国务院发言人回答每个问题平均只用40秒，如果做不到，就不是一名合格的官员。⑥前外交部长李肇星出任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时，美国的常驻联合国代表是奥尔布赖特（后来任美国国务卿），两人曾有过一次精彩的交锋。奥尔布赖特不怀好意地问李肇星：“中国的外交政策到底是什么？您能不能用最短语言给我作一个描述？”李肇星立即反诘道：“您能不能用最短的文字来给我描绘一下美国的外交政策？”奥回答：“美国的外交政策就是两个词：领导与伙伴（Leadship  and   Partnership）”李肇星听罢，当即对应道：“中国的外交政策概括起来也是两个词：和平与独立自主（Peace  and  Independence）”。

小到一个部门，大到一个国家，虽然发言人是作为一种机制在讲话，但发言人个人的仪表形象和气度风格如何，也直接影响着媒体和公众对其代表的机构或国家的看法和评价。例如，前外交部长乔冠华同志知识渊博、阅历丰富，且又仪表堂堂、秉性旷达，自1971年秋中国在联合国的合法席位恢复到粉碎“四人帮”的1976年，他率领中国代表团参加了第26届至31届联大会议。在当时中苏尖锐对抗的形势下，他与苏联著名外交家、常驻联合国代表马立克屡屡交锋。面对骄横跋扈、不可一世的马立克，乔冠华唇枪舌剑、嬉笑怒骂、言辞犀利，淋漓尽致地显示了他作为中国杰出外交家的风采魅力，在各国外交界一时传为美谈。乔冠华在联合国的不俗表现，形象地向全世界表明，站起来的中国人民有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能力，曾经由一两个大国任意摆布其他各国人民命运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

李肇星在美国人的眼里有两种印象：一种是热情、儒雅、智慧、健谈的外交官，极具学者风度，另一种是立场坚定、一往无前、绝不退让半步的勇猛斗士。正是由于他的出色工作，2001年1月29日，也就是驻美大使李肇星任期的最后一天，华盛顿市长威廉斯郑重发布文告，宣布1月29日为华盛顿市的“李肇星日”，以表彰他出任中国驻美大使3年间的卓越贡献和对美国人民的友好情谊。

总之，良好的语言功力是新闻发言人必须具备的最基本素质。对新闻发言人的语言功力研究是当前党和政府执政公开化、民主化的需要。对于那些刚刚走进公众视野的各级党和政府新闻发言人来说，语言功力的提高是一项重要而又紧迫的政治任务。

注  释：

①②邹建华：《外交部发言人揭密》，北京，2005年版，世界知识出版社。

③④⑥赵启正：《用发布会制度树立中国形象》，《政府发言人15讲》（第2讲 ），汪兴明  李希光 主编 ，北京， 清华大学出版社， 2006年版，第40页、43页。

⑤李希光：《执政的媒体环境与发言人制度》，《政府发言人15讲》（第1讲 ），汪兴明  李希光 主编 ， 清华大学出版社， 2006年版，第23页。

参考文献：

⒈王国庆：《加强地方政府新闻发布制度的建设》，《政府发言人15讲》（第3讲）， 汪兴明  李希光 主编， 北京， 清华大学出版社， 2006年版。

⒉郭卫民：《中国政府新闻发布工作概况》，《政府发言人15讲》（第4讲）， 汪兴明  李希光 主编 ， 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 2006年版。

⒊宗道一：《乔冠华舌战苏联代表 联合国会场大乱》，《传记文学》 2009年第1期。